唐宣宗下(3/4)
作品:《史鉴》
国无可用之人则必亡。国之无人,非但其君不欲用之,抑欲用之而固无人也。铮铮表见者,非迂不适用,则小有才而不足任大,如是者不得谓之有人。夫其时,岂天地之吝于生才以亡人之国乎?秉道行义、德足以回天者,闲世而一出,亦安能必其有?或贤智之士,宅心无邪,而乐为君用,则亦足以匡乱救亡,功成事定,而可卓然为命世之英,此则存乎风尚之所移耳。故国之无人,惟贤智之士不为国用,恬然退处以为高,以倡天下,置君父于罔恤,于是乎国乃终以无人。
夫一二贤智之士不为国用,而无损于当世,似未足以空人之国,使君父也。乃唯贤智之士,立身无瑕,为谋多藏,天下且属望之,而以不为国用为道,其究也,置其身于是非休咎之外,天下具服其卓识,而推以为高;于是知有其身以求免于履凶蹈危者,皆慕其风,以为藏身之固,则宗社安危生死一付之迂愚巧黠之人;而自好者智止于自全,贤止于不辱,志不广,学不博,气不昌,乃使数十年内,尽士类皆成乎痿痹泮涣之习;自非怀禄徼幸、依附乱贼而不惭者,皆不可与有言、不可与有为之人也。于是乎天下果于无人。而狐狸画嗥,沐猴衣锦,尚谁与治之哉?
宣宗之世,上方津津然自以为治也。而韦澳谓其甥柳玭曰:“尔知时事浸不佳乎?皆吾曹贪名位所致耳。”是其为言,夫非贤智者之言乎?于是上欲以澳判户部,且将相之,而浩然乞出镇以引去。盖澳之不为唐用,非一日矣,周墀入相,问以所可为,则曰:“愿相公无权。”宣宗屏人语以将除宦官,则曰:“外廷不可与谋。”其视国家之治乱,如越人之肥瘠,而以自保其身者,始终一术也。盖于时贤智之士,周览而俯计焉,择术以自处焉,视朝廷如燎原之火,不可向迩,非令狐绹之流、容容以徼厚福者,无不戒心于谋国矣。此习一倡,故唯张道古、孟昭图之愚忠以自危,魏暮、马植之名高而实诎,姑试其身于险而罔济;其不尔者,率以全身远害为风轨。故郑遨、司空图营林泉以自逸;而梁震、孙光宪、罗隐、周庠、韦庄之流,寄身偏霸以谋安。其于忧世爱君之道,梦寐不及而谈笑不涉,天下恶得有人哉?
宣宗之世,唐事犹可为也,而何以人心之遽尔也?宣宗甫践阼,而功著封疆、谋匡宫府之李文饶,贬死于万里之外;其所进而与图政者,又于一言一笑一衣一履之闲,苛责其应违;士即忘身以殉国,亦何乐乎受不令之名以褫辱哉?人君一念之烦苛,而四海之心瓦解,则求如李长源、陆敬舆履艰危、受谗谤以自靖者,必不可得。非唯不得,贤智之士,固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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