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皇后下(3/5)
作品:《史鉴》 及其暮年,潦倒于韦氏淫昏之世,与宵小旅进旅退,尸三事之位,濡需于豢养,殆无异于鄙夫。
呜呼!士之欲保名义于桑榆,诚如是之不易乎?义者,无往而不与人并立者也,旦取之,而义立于旦矣;夕取之,而义立于夕矣;天下服之,而己亦乐以自见。
夫然,则可辱、可穷、可死而无所息,故曰“怯夫慕义,无不勉焉”。若夫立乎险阻之余,回念畴昔,而复自叹其昔之危也,则百炼之刚,必有绕指之柔,相为终始者矣。
武氏之杀人亟矣,杀愈惨而人愈激,激以为义,非必出于伪,而义终不固。迨乎武氏已老,杀心已灭,韦氏继起,柔奸不酷,激之也不甚,而义之不固者潜消暗馁,以即于亡。
于是后起之英,已笑其衰颓,顾夷然曰“此吾少壮之所尝为,而今不尔者也”,则一苶然以退而不可复兴矣。
故君子养之以静,持之以坚,审于大小轻重之宜,而参终始于一念,无激也,斯无随也,知柔知刚,百夫之望,夫乃谓之精义以利用而志不渝也。
十七
唐自显庆迄乎景龙,五十有五年,朝廷之乱极矣,艳妻接跡,昏主死亡而不悟,嬖倖之宣淫,酷吏之恣杀,古今所未有也。取唐之懿、僖宋之徽、钦而絜之,十不敌焉,然而彼速亡而此犹安者,其故何也?
人之邪正不两立,政之善恶不并行,纯则治,杂则乱,所固然矣。虽然,尤恶其相激相反而交为已甚也。
已甚者,小人之忮毒也,进而陷君子以反其类,于是而国为之空;国既空矣,乃取君子之政,无论宗社生民存亡死生之所系,抑非必其心之所不欲,而概反之,以泄其忿怒,推以及于言语文字之不合者,皆架以为罪,而坐之死亡;天下乃箝口绝笔,以成乎同恶相扇之势,此唐、宋之所以亡,与汉末党锢之祸若出一辙也。
武、韦之世,自长孙无忌、褚遂良以忠蒙诛夷之祸亦憯矣,然杀是人则祸尽于其人,为其所汲引与所同事者安处无惊也;则苟不力触奸邪之奰怒,而犹绰乎其有以自居。
若夫贞观、永徽之善政,虽不能釐定而修明之,初不听奸邪之变易。武、韦所自为异议以乱典常、蛊众志者,丧祭之虚文,选举之冒滥而已;边疆之守,赋役之制,犹是太宗之遗教也。
杀君子而不蔓引其类,故斩艾虽憯,而陈子昂、苏安恒、李邕、宋务光、苏良嗣之流,犹得抒悃昌言而无所诎;乃至守正不阿、效忠不贰如狄仁杰、宋璟、李日知、徐有功、李昭德,皆列上位而时伸其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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